* 旧文搬运
桌子上原本七零八落散乱着的各种文件被整理之后又分门别类的归纳好,平铺在触手可及的右斜方,废纸篓里扔满了外表并不精致的草莓和饼干碎屑,让人在第一时间就可以得出这张办公桌的所有人一定患有重度洁癖的结论,的确,这个正坐在桌子前快速敲击着键盘,穿着一身卡其色休闲服的少年看起来确实非常喜爱干练简洁的环境和生活方式,他的袖口挽到手腕的部分,那个部位正系着一条金属手铐,手铐的另一端则被随意的遗忘在地毯上,在强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冰冷质感的金属色泽。
少年处理完电脑里的讯息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过因为室内的灯光强度很高,如果不打开落地窗是察觉不到的,他随手把刚刚跟电脑上的资料对比着看完的一份文件放到右手边那一迭文件的最上方,又从休闲服的铜质纽扣反面拿下一个物体,送进电脑主机里按下按钮,显示器上立刻开始快速的切换着各种画面,期间还穿杂着一个有些沉静,甚至可以说是阴郁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听到这个声音,少年的唇角扬了一下,不过他随即就伸手按下了主机上的凸起,随着一阵快速消失的红光,他的表情也开始变得轻浅而纯真,甚至还可以从那双琥珀色的眼仁中,读出他想要表达的一点歉意。
是无法让人怀疑的眼神。
男人走近他身后的时候,资料盘里的程序刚好被整个破坏。
“月。”男人在他背后站立,吐出有些像为看到孩子在熬夜用功念书而感到欣慰,却又同时觉得心痛的语句,“还在工作啊,怎么样,分析出来什么了么?”
“心脏麻痹。”少年背对着男人扬了扬眸子,语气带着沉重眼神却极其平静无波的回答道:“最近半个月来所有死于心脏麻痹的死刑犯以及平民共有39人,我做过分析,结果发现有8.78%的人数是集中于新宿,虽然根据死因基本上可以论断为是基拉所为,但是对于死亡人数中41%属于平民这一条线索看来,基拉所为的可能性好像也随着降低了不少,毕竟基拉不是向来只制裁罪犯的么。”
“老实说,这一点也让我很在意。”夜神总一郎习惯性的收拢起双臂,夜神月少不更事的时候一度很迷恋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总觉得充满了满满的正义感以及习惯了居于高位发号施令的气势,但是现在为止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很快这个世界将迎来崭新的新世纪,而他将成为新世界的神,掘弃往日这个社会所残留的一切腐朽,至于那些盲目而幼稚,毫无用处的崇拜什么的也不应该被保留下不是么,至少夜神月一直这么认为,神从来不需要信仰。
有意无意的瞥了正在注视着他的儿子,夜神总一郎斟酌了一会儿,他拿不准该用怎样的表达方式才能让心爱的儿子以最简单易懂的方式明白他话里的讯息,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犹豫着说道:“但是,月,不要排除任何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猜想,破案总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没有人规定基拉只能有一个。”
“您说的对。”夜神月没有立刻否定自己父亲这个看起来有些大胆的猜测,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的,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或者说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他微微偏过头去,以一种下意识的,再自然不过的语气看着身边垫着软垫的椅子询问道:“龙崎,你怎么看?”
回答他的只有混合着草莓和水果香气的,如同半融化的冰淇淋一般粘稠黏腻的空气,在半空中慢慢的以诡异的角度旋转着,形成类似于粉红色漩涡一样的存在,最后逐渐冷却,露出一张扭曲的有些可怖的笑脸。
“嗨,月。”死神用熟络的语气和他打着招呼,但夜神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仍是怔怔的盯着属于自己的死神琉克,也盯着那把高度比起其他类型要矮上不少的椅子。
似乎是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半弯着背总是喜欢把自己缩成一团存在感却一点都不低的家伙是真的不在了,只是融入血液里的默契和熟悉一朝一夕之间无法割舍,整个基地里都还在弥漫着他还在时用的那种特殊的草莓味道空气清新剂,一丝一缕有如拥有生命和意识的藤蔓爬满他的身体,再缓缓融入肌肤与血液,直到麻痹了神经,甚至那种甜到发腻的气味总会让他下意识的以为那个人还在。
见他怔怔的出神,夜神总一郎有些于心不忍,但又不知该怎样回答,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从L不在了之后你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郁郁寡欢的样子,爸爸知道你们感情好,忽然失去他会让你觉得不适应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悲伤没有一点用处,”他格外强调了后面一句话的语气和包含的台词,“L很明显是被基拉杀害的,如果真的那么难过,不如拿出动力来,不只为了白白牺牲性命的L,也为了那些无辜的平民。”
“爸爸也觉得基拉杀害罪犯也是正确的么?”似乎是忽然发现了新大陆,夜神月把头往后方偏了一下,追问道。
“其实这没有绝对,正义和邪恶之间分界线不会总是很鲜明,很多时候正义与邪恶只有一线之隔,正义也并不是完美的,但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夺去他人的性命,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被种种规则和丝线束缚着不逾越自己心中的那道线,这种办法不见得没有效果,但起码可以起到制约的作用,如果换作是我,恐怕心思也会被那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的失去自我吧,毕竟邪恶和肆意的正义会让人觉得很痛快,有一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快感与满足感,”夜神总一郎正色道,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就当是为了L,你稍微让自己振作起来吧。”
夜神月把头埋在手心里,死神在他耳边不停发出诡异的笑声,天知道他多想就这么和他一起放肆的大笑,可是他不能,不可以撕去局内人的身份和纯真的面具,这两样对现在的他来说最有用处的东西,当然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根本没有必要抓住基拉为L讨回公道的人,因为杀死L的就是他。
但是现在再反复执着的追究这个问题并不会让人感到愉悦,这就好比自己与L的种种争斗一样毫无疑义,从一开始的维护和辩解着自己的立场,到了后来则全然变为了两个人之间的种种斗智斗勇,夜神月一直很瞧不起L所自以为是坚持的正义,他觉得那种情绪与其说是正气,倒不如说是夹杂混合了太多小孩子的好胜心在里面的幼稚情绪罢了,没错,在夜神月心里,L也好龙崎也好,都不过是个金尊玉贵,被各方势力保护的极好,甚至从不曾亲眼见识过世界以及罪恶残酷的孩子气的家伙,从一开始,那些人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世界最温和美好的一面。
但是这并不是说夜神月瞧不起龙崎,这个他名义上的朋友,实际上的对手,其实夜神月对于自己宿命的敌人是L这一点还是颇为满意的,如果换做了别人,可能没有足够与他相提并论的高智商和聪明的诡异的脑子,也无法从根本上燃起他的斗志,夜神月自己心里清楚,每次和L交锋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他的心脏都会剧烈跳动个不停,简直比从那些外表漂亮内在却空无一物的所谓女友的床上下来还来的兴奋。
只是夜神月实在是个理智的过了度的人,这倒不是说他的性格有多么阴郁,只是在这个人或者说神的心里,天生对于情感一类的东西,就比其他人看的浅淡一些,对于夜神月来说,他不否定,也可以说是肯定LLwliet作为他对手的身份,夜神月无法否认他对L的感情过于暧昧,那是一种想要战胜,想要摧毁,甚至想要拥有的复杂感情,有多时候都会让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恢复记忆顺利拿回了笔记的所有权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利用莱姆将这个将来可能会成为他的隐患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抹去,实际上这很可笑,利用一个女人对自己愚昧的感情和另一个死神对这个女人的同样愚蠢的情感来杀死自己感情的所在,很多时候夜神月都会嘲笑自己竟然也会因为恐惧做出这种事情,嘲讽的语气压得很低,阴郁的像极了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家伙,虽然实际上L怎么看也不会是会作出那种事情的人。
其实夜神总一郎的话并没有错,因为L的离去,确实给他心爱的儿子,信任的同伴以及敌对的敌人,这个三位一体的少年带来了不小的变化,不是因为好友的离去,而是因为宿敌的离开失去了竞争的动力,从而变得郁郁寡欢,L不在了,现在整个基地里没有人有能力揪出他的真实身份,他们都是一群毫无智力和勇气的蠢货,没有一个人有L那样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也再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有能力轻而易举的燃起他熄灭已久的斗志,但是这种改变给夜神月带来的负面情绪他无法对任何人提起,无论对他毫不在意的琉克还是爱他爱到一种近乎病态的疯狂的海砂都不行,也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在他们彼此失意的时候痛快的打上一架来消灭所有的负面情绪。
确实可笑,直到那人离去后他才发现,原来那个一直自认为是一辈子的死敌,宿敌的人,竟然已经这样轻易的死去,而更可悲的是,这个宿命的对手,竟然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一个能够将心思全盘托出,尽兴倾诉的人。
下午的时候弥海砂特意翘了通告跑来找他,小鸟依人的挽住夜神月的手臂在他身边抱怨基地的系统过于繁琐和不便,夜神月对她那种娇软的,甜的几乎发腻的声音很是反感——特别是知道了这是她生来的本能而不是后天形成的之后——,但是介于弥海砂残留的利用价值,他不能对她说些什么,女人都是敏感而脆弱的动物,如果把她弄哭了,那么哄劝安慰的过程又要花去自己不少时间,夜神月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又让人厌烦的事情上,如果在平时他倒不介意弥海砂这样喋喋不休,但是他今天的心情过于焦躁,需要一个能让身边这个女人在最快的时间内安静下来的方法。
用手握住弥海砂的肩然后快速的吻了一下少女的嘴角,夜神月知道这样敷衍的亲吻就足够使这个女人满足了,果然,弥海砂兴奋的抬起泛红的脸等他的下文,夜神月简单的思索了一会儿便道:“海砂,最近你做的不错,在杀的犯人中逐渐加大平民的百分比,是混乱他们思绪很好的方法。”
“是吗?”弥海砂兴高采烈的看他,紧接着说:“海砂也很开心能帮上月的忙,啊,如果以后也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月,我们很快就会迎来崭新的世界——”
“待会儿再说好吗?”不想听她说这些让他有些疲倦的事,夜神月暂时打断了弥海砂的话:“海砂,我忙了一下午有点饿了,可以先去吃点东西吗。”
“海砂刚好知道有一家很有名的咖啡屋呢,就在月的学校旁边,那里的点心和香草咖啡很有名喔。”
尾音用的是稍稍上扬的语调,夜神月也曾经在除了弥海砂之外的人口中听过相同的尾声词,其实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没有人能将这个音发的比他还要好听,那么轻巧,那么,俏皮,“还附带按摩哦,我的技术可是很好的喔。”
熟悉的话语像涟漪一般在脑海中逐渐扩散开来,夜神月不禁又开始幻想如果L还在,听到基拉杀害了数量如此之多的平民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夜神月自知自己不是个善良的人,杀死FI的探员和L都是因为担心事情会暴露,他其实是个胆小的人,但那又如何,世界很快就将处于他这个胆小罪恶的人统治下了,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庆幸幸好L已经死了,毕竟夜神月可不认为L像其他那些蠢货一样好糊弄,可以轻易的瞒骗下去。
旗鼓相当的对手在平时是扯不断的孽缘以及羁绊,但一旦对自己产生了威胁,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杀之而后快,这就是人性。
一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夜神月没有发现弥海砂带他去的是他和L去过的那家咖啡店,因为甜点很有名,他在被L二十四小时监视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被强迫着来这里排队或是和他一起吃东西,每每总是能引来众人狐疑甚至是鄙夷的目光,还记得那个时候失去的他倒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却在拿回了笔记之后暗自生了很长时间的气,只是现在他手腕上的手铐仍在,另一端却已是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弥海砂执意要坐到情侣座上去,夜神月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和她计较,也就依着她的性子去了,坐下之后他点了上次点过的姜汁蛋挞,记得L很喜欢这个,很多时候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会喜欢外形可爱又精致的甜点。
“很可爱的点心,海砂应该喜欢。”知道该怎样讨的少女的欢心,夜神月虽然兴致不高,却还是随口说了一句,果然,他的话刚一说完,弥海砂已经笑的眼睛都晶亮了起来,果真是个有够蠢的女人,夜神月叫住服务员,吩咐了一句:“两张账单。”
“啊,为什么?”弥海砂不满的叫嚷起来,“月,我是你的女朋友,男生不是都应该为女朋友买单的么?”
“海砂,”夜神月忍住想笑的冲动搅拌着自己面前的摩卡咖啡,“你要做新世纪的自强女性,更何况,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已经全部被用来给龙崎买甜点了。”
“真是的,明明是敌人,为什么还要这样?月真可怜”
“虽然是敌人,但毕竟表面上还是朋友的关系,那种时候怎么能拒绝。”夜神月渐渐没了兴致,说实在的,还是和L说话要省力愉快的多,起码不用给对方讲解这么简单易懂的问题,但这也常常让夜神月对L那颗漂亮的小脑袋恨得不得了。
“这么说也对,不过,月…”
“什么事?”
“月是不是对我觉得厌烦了?听说日本女性结婚之后在家庭里的地位都是很低的,结婚之后月会不会也那么对我呢?”
“结婚?”夜神月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不结婚的话,难道要一辈子做男女朋友吗?”弥海砂急切的看着他,见夜神月一直没有回答语气渐渐软了下来:“月,我们再怎么说也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啊……”
过一辈子?
夜神月因为这句话愣住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都在此刻浮上了脑海。
他真的要和眼前这个女人过一辈子?和这个幼稚而天真,除了利用价值以外和他几乎连一丝一毫共同语言及默契都没有的女人过一辈子,就像那些单纯为了诞下后代而结婚生子的男人一样?
夜神月被这个忽然闯入自己脑海的疑惑吓了一跳。
“先生,你的姜汁蛋挞。”
“谢谢。”
身后响起服务员亲切的声音,因为想事情想的太投入,加上距离过去所以声音听起来大了些,夜神月手指突的一跳,快速的把头向后方扭去。
阳光直射的座位旁边装饰着青葱的纱绢植物,那是他曾经和那个家伙一起坐过的地方,还是那个熟悉的座位,一个修长的身体曲着双腿蹲在上面,覆盖在膝盖上的一双手手指微蜷,指尖透出淡淡的粉红色,再往上看,露在漆黑发丝下的小巧纤弱的下巴,却看不到那人的眼睛和表情,夜神月整个人的身体都抖动了一下,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哽在他的喉间,几欲脱口而出。
“龙,崎?”
“月,你在说什么,哪有龙崎?”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弥海砂开口问他,这句话拉回了夜神月即将脱轨的思绪,他的眼皮跳了一下,那座位上的身影便如同云雾一般消散了开来,看着空无一人的位子,夜神月狠狠地咬了下唇。
已经是第几次了?他问自己,自从L在一个月前死在莱姆手下之后,他就经常会出现诸如此类的幻觉,有时候是忽然看到他的人,有时候会听到声音,更多的时候,夜神月甚至会觉得那个人还没有死,他仍旧在自己的身边,这个想法让他无端的觉得恐惧,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被龙崎活活逼疯。
“月,月?”
“没什么,我看错了,”夜神月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对着弥海砂露出一个笑容,“你刚才说到哪里了,结婚是么,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现在还是学生,结婚什么的,等到毕业之后我会正式向家里人提出来的。”
“海砂,你要等我。”
弥海砂欣喜若狂的扑向去抱住他,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钻进鼻中,夜神月厌恶的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另一种混合着巧克力和草莓的香味更加让他喜欢,但是夜神月很快的就逼自己把有关于龙崎的事情遗忘在了自己的脑海,以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怀里的弥海砂,然后屏息,深深的吻了下去。
回到基地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因为最近几天没有大课,夜神月一直是窝在这里装模作样处理着案件的,习惯性的把手机和小型的收音机放进柜子里面,又到一边的鞋柜里换上一双棉质拖鞋,这个地方布置的越来越像个家了,对于这点夜神月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他不会承认,因为这里也是L呆过的最像家的地方,专门为他设计的客房里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毛绒公仔,指甲刀和鞋刷等等不起眼的东西摆放在电视机前面桌子的抽屉里,盥洗室里巧克力和留兰香薄荷味道的牙膏一起摆在显眼的地方,带着温馨,也带着暧昧,夜神月和龙崎的气息缠绵着氤氲在空气里,那是一种让夜神月觉得很舒服的感觉,任何人都无法介入。
他推开金属的大门走进去,几个人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夜神月对这一切都并不怎么在意,虽然他们几个人经常有和他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是往往一句“这是龙崎的遗愿”就足以让他们乖乖的听他摆布,这就是自以为深情的人类,表面上看起来对那个人的死悲痛无比,其实说穿了,他们和他只是毫无关系的陌路人。
没错,唯一一个真正为龙崎的死讯伤心的人只有他夜神月,LLwliet唯一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有时候夜神月很感谢失去记忆时的那个自己把那些煽情的戏份做足。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恋爱和失恋时的男人神经最为敏锐。”那个人曾经一本正经的这么对他说过,“最近基拉很少露出破绽,几件案子都做的很完美,很失礼,月君,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告诉我你最近和海砂小姐感情如何么?”
真是个狡猾的小妖精,夜神月在心里这样说道,他恨透了L那副好像看透了一切般的阴郁的表情,这让他很想把那张脸撕烂,仿佛在他眼里他夜神月不过是跳梁的小丑,这种羞辱高傲如他是无法忍受的,最可恨的是L,明明是个阴险奸诈的性格,却偏偏又要装得比谁都圆滑纯真,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我最良善”,其实这个问题,不论怎么回答都无法完全抹去他的嫌疑不是么。
至于现在,夜神月不知道自己是恋爱还是失恋了,他想当然的认为这两种感情都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发生过,但是他很快就察觉出了这个地方的不对劲,空气里散发着的不再是那种习惯了的甜腻的水果香气——他所熟悉的LLwliet偏好的空气清新剂,或者说按照他的喜好特地设计的香水,而是一种干练的,足以在最快时间内调动其起尤其是那些长期生活在生死危亡第一线的人的干劲的男用商务香水的味道,但仅仅是这样,就足以将龙崎留下的那种类似于家的错觉的气息取而代之消减殆尽掉。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夜神月是个足够理智的人,在刚刚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真正生气起来是在从松田桃太那里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
“所以你们就决定把它换掉?”夜神月皱着眉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完,“就是因为觉得那种味道不利于思考?”
可是平时不论在哪里,都没听你们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不是么,真是一群蠢货,这句话他理智的没有说出口,但是明显的,这个虽然身为新世界的神,却只有十九岁的少年被激怒了,他一直刻意不去改变L在这里留下的每一样痕迹,惯用的摆设和装饰,电脑所使用的系统,甚至是文件陈列的顺序,这个性格不是很好,极易暴怒的少年,应该说是男人需要一个介质来证明,那些东西的主人还在,他就在他的身边,近的随手一碰就可以抓到的距离,但是现在这些不识好歹的人类却这样轻易的改变了它,简直就是硬生生的抹去了LLwliet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一抹痕迹,这个认知让十九岁的少年觉得愤怒,茫然而举手无措。
如果连最后的一抹痕迹都被自以为是,轻易的擦拭去了,那这个人就真的从来不曾在世界上存在过了,夜神月的眉头越皱越紧,那是不是说明,龙崎,或者说L这个人从来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和存在过,是不是说他在成为神的这段漫长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一个人曾这样陪伴着他,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他一直是这样孤独的一个人?
“现在我是龙崎的继承人,我就是L。”夜神月扬了扬待在基地时从来不曾解下的手铐,尽管另一端已是空无一物,他知道自己的举动抓不住什么,但还没有全然成熟的少年只是在用自己知道的方法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现在龙崎尸骨未寒,我们要做的是抓住基拉给他一个交代,L为了抓捕基拉牺牲了性命,你们却在这里浪费时间为这样的事情争吵不休?”
“我很抱歉,月君。”松田抱歉的看着他,“我们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L对你来说……我们只是觉得换一种香水可能会好一些,毕竟这种孩子气的味道,不太适合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那个人可从来没有这样抱怨过,夜神月默默的想,不过他其实确实就是个孩子,因为只有孩子才会那么执拗的固守着自己坚持的所谓正义,但是那是我的对手,是唯一得到我承认的对手,能够对他做出处置的只有我,你们怎么敢动他的东西,那是曾经属于他的,现在则全然归我所有——
没错,你们怎么敢?
“还是换回来吧,如果被龙崎知道的话,又会闹脾气了,你也知道,那个家伙最小气。” 夜神月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知道那一定非常难看,虽然自己已经让它看起来尽量亲切一点,“好了,别把事情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把整理出来的报告拿给我,松田,我父亲还没有来对么?”
“是的。”
“他不会来了。”少年坐到自己的桌子前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今天是妆裕的生日,所以晚上只有我们几个值班。”
几个人已经散开做各自的事情,松田咬了咬牙吐出一句话:“不管怎么说,在妹妹的生日这天做这种事,实在是太残忍了啊。”
一番话不知道说的是夜神月,还是自己。
草草吃了两片黑面包,又把顺道买的苹果扔给身边的死神,夜神月用原子笔在黑色封面的笔记本上工整的写下寥寥几句话,把后背倚到椅背突出一口气,夜已深,整个偌大的基地只剩下他一个人,显得格外寂寞孤然,他把头侧着平放到桌子上,冰冷的温度触到耳垂和面颊,可以清晰的听到支撑着整个基地耗电的自动发电设施传出的正在运作的声音,齿轮缓慢的旋转着嘈杂是声响,有些像心脏的跳动,沉稳而缓慢,而后,逐渐变慢。
原来,心脏衰竭逐渐停止跳动,是这般滋味。
拿起被遗忘在角落许久的咖啡杯,夜神月凑上去,白瓷的杯沿暧昧的摩擦着干裂的唇瓣,舌尖沿着杯面舔上去勾勒着杯子的轮廓,干涸成褐色的咖啡渍还残留在上面,一层层在舌面上融化开来,仿佛还带着那人的余温,甜的发腻,夜神月半垂着脸,唇角的笑容有些扭曲,又有那么一些兴奋的变态的情深意切。
龙崎,知道么,你的味道很好,好的我不想放手,真的。
龙崎,别怕,很快就没有人能够在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很快,我就不用再放开你的手。
他放下杯子,转身离开这个正在逐渐瘫痪的巨型机械,死神跟在他身边,死神之眼可以轻而易举的透过笔记的封面窥探到里面的内容。
“夜神总一郎及其妻女夜神绘子,夜神妆裕于1时8分,死于因煤气泄露引起的火灾。”
“明天他们就会知道夜神总一郎一家全部死亡的消息了,至于夜神月,也会葬身在这个基地的火海之中,把夜神月从这个世界上抹除掉,从今往后,我就是新生的生命,等着吧,我会让你看到更有趣的事的,琉克,这可要有意思的多了。”
死神跟在少年身后,笑的诡异难测。
“月。”
夜神月的后背剧烈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的转回头去。
“爸爸,怎么会在这里?”
“我什么都知道了,月。”夜神总一郎一步步向他走过去,将儿子震惊却掩饰的极好的表情尽收眼底,缓缓的道:“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无法相信,告诉我,这些真的都是你干的么,月,你杀了这么多人,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会因为感知到他们的亡魂而无法安眠的么?”
“这真好笑,爸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傻了。”夜神月用与其说是浅淡不如说是轻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故意把这一切说的轻描淡写而微不足道,“这只是个笑话对么,因为我为了办案没有回家参加妆裕的庆生会所以您在生气对么,有什么人会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呢。”
这番话明显是在指责他没有做一个好父亲,夜神总一郎听得出来。
“这只是个笑话。”夜神月又重复了一遍。
“没错,”男人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这只是个玩笑,我的儿子,只是个玩笑。”
就在同一时刻,一发子弹准确无误的射进了少年的腿骨缝隙之间,夜神月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趔趄,肩膀摇晃了一下一连后退了几步,“松田。”他咬牙,愤愤的注视着自己父亲身后的年轻男人。
“如你所言,月,我不是个好父亲。”夜神总一郎想要走过去,拒绝了松田递过来的手枪,“这一点我也非常自责,如果早一点发现,你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是我的错,月,抱歉。”
“爸爸。”
“嗯?”
“您要把我亲自送上死刑台吗,不,那么屈辱的事情我受不了的,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吧,杀了背叛了这个世界,也背叛了您的我,就在现在,用您的枪杀了我吧——”
又一声枪响,少年手上的腕表应声而碎,连带着手腕都是一片血肉模糊,“松田。”夜神总一郎闭上眼不忍心去看这样的画面,转而轻声训斥道。
“你看,爸爸,这就是本能,如果一直坚持您所谓的正义的话,应该杀了我吗,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亲手杀害别人,这和我又有什么差别呢,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么,正义什么的永远比不过人性求生的本能,爸爸,您看,所谓的正义就是这样丑陋的面貌啊,坚持这样的正义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爸爸,告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夜神月一连笑了几声,“现在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松田,别那么看着我,现在的我动不了,你应该知道刚才那一枪打到了哪里。”
夜神月说的没错,松田桃太的第一枪直接射进了他的膝盖骨间隙,这样的部位受伤,严重的话甚至会让他的下半生成为一个废人。
“是L。”一直没有说话的琉克开口说道,“LLwliet在死之前和我做了交易,利用□□的规则漏洞保全了他们几个的性命,月,他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和他谈判是件很费脑筋的事情,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虽然他死了,但是我也没有占到便宜。”
夜神月的面容开始扭曲,“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没有问我。”琉克如是说。
“龙崎,到了最后还是赢不过你啊。”呵呵的笑了几声,夜神月伸手揪着自己的头发,那副模样像极了一个脆弱敏感的孩子,似乎还是十几年前那个需要臂弯保护的幼童,让夜神总一郎的心脏绞痛起来,“爸爸,我不想这样的,但是要改变这个世界,为了多数人的幸福,牺牲少数人也是不可避免的啊,不论多么重要的人,都有要做出选择和牺牲的时候不是么,我没有错啊,爸爸,错的是你们,是L——”
“不,错的是你。”
恍惚间,有声音在身边想起,夜神月的神经已经因为一连串的打击而变得迟缓,过了许久之后才愣愣的转过头去,那个白色上衣牛仔裤的少年正站在他身边,有如制裁他的神一般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他。
“月君,在这个地球上,能够以个人之力改变世界的人是不存在的,因为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每个人心中的正义都不尽相同,所以一直无法达成共识,不过这也正是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处,我们每个人都在为了把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改变的更加美好而努力不是么,放手吧,你的想法是错误的,就算让自己本身成为罪孽,也只会让世界上的罪恶更加泛滥而已。”
黑发少年把手搭在他肩上,一字一字缓缓说着,稍长的发丝遮掩下,夜神月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制裁他的人来了。
夜神月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配与他站在同等位置的,唯一能制裁他的人,LLwliet。
“龙崎,你以前说过的,如果我是基拉,那就是死刑,不是么?”
“那个时候还单纯的像个孩子啊,说实在的,月君,我一直都是个孩子,执拗,任性,古怪的令人无法忍受。”少年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只是在孩子气的恐吓你罢了,我是个傲慢的人是不是?”
“所以今天要将我亲手送进监狱么?”
“你所谓的正义是错误的,虽然我的世界观和思维也不怎么正常,但是,很抱歉,我想是的,月君,我会亲手将你送进地狱,虽然那样,和将我本人送入地狱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部长。”松田放下枪,有些迟疑的问道:“我怎么觉得月君有些不对劲?”
“那种感觉,感觉……”
看着半跪在地面上不住流着眼泪喃喃自语的夜神月,松田心头不安的感觉也越发强烈。“就好像龙崎还在一样……”
夜神总一郎的眸色深沉如夜。
一个月后。
东京疗养院。
这是一个坐落在东京郊外的建筑,外观设计有点像西欧风格的庄园,装修的很是精致,初秋的天气慵懒的熏烤着雕刻着精美浮雕的白色石柱,雕琢的是神圣的安琪儿雕像,一个穿着传统和服的中年女人站在石柱前方,和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过了一会,另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从院长室里出来,走上前去拍了拍女人的手,道:“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了,我们走吧。”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疗养院三楼最靠里的3病房,一路上男人都在边抽烟边四处打量着疗养院的环境和各种设施,对女人说道“这家疗养院已经是整个东京最好的了,你看,环境和风景都不错,住在这样的地方,心情应该也会很愉悦…”
女人却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听他说诸如此类的话,只是敷衍的点着头。
来到3病房的时候,正巧遇到几个聚集在病房门前的护士,在门旁边窃窃私语的聊着天,“听说3的病人长的很帅哦,电影明星也很少有长成那个样子的,可惜……”
“他是不是又在发脾气了,明明平时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安静的,一给他喂药就闹——”
“抱歉。”男人径直走过去,“可不可以请你们让一下,我和内子现在要进去探望儿子。”
“失礼了。”小护士急急忙忙的和他道歉然后迅速跑开,男人伸手刚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摔东西和怒吼的声音,他大跨步迈开步子,问道:“怎么了?”
病房的占地面积很大,布置的也极为温馨,红木圆桌上摆着新鲜的百合花束,看来凭借少年的外表不论在哪里都是极受欢迎的,只是即使这样也冲刷不去整个房间里充斥的阴暗绝望的味道,他皱着眉,连烟也顾不得抽了,急忙迎了上去。
病床边的地板上一片狼藉,有摔得粉碎的杯子和透明的水渍,七八个护士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面面相觑,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双膝曲起蹲在床头,用手捂着脸,白色的棉质衬衣套在身上,显得阳光下的那副身躯消瘦无比而不堪重负。
“出什么事了,我是他的父亲。”
男人急切的问。
“病人又不肯吃药了。”护士长解释道,“他最近情况很不稳定,而且每次我们一劝他吃药反应就很大,实在是没有办法,要不要,您来试一试?毕竟是病人的家属,可能他的敌对情绪会少一点。”
“月。”女人走到床边屈膝和少年平视,一瞬间她被吓了一跳,那不是她熟悉的长子的目光,而是一种陌生的,有些阴郁又有些冷清的眼神,配上少年身上的白色衬衣和陌生的动作,竟给她一种眼前的这个人极其陌生的感觉,但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承担起一个母亲应付的责任。
“可怜的孩子,这样的举动,是因为正在生病的缘故。”
这样安慰也鼓励了自己一会儿之后,她拿过护士手里的白色药丸,想要喂少年服下去,“我是母亲,月,来,听我的话,把这个吃下去——”
少年正在微笑着喃喃自语,听到女人的话猛地扭转过头来,对着女人缓缓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诡异可是温柔的笑容,甜蜜的像是正处于热恋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发出不规律的笑声,喃喃道,“我不吃,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吃了他就会走,如果他走了,我还剩下什么,不要吃,不要离开……”
“月!这是错的,是错的啊,乖孩子,听妈妈的话,吃下去,吃下去就会好了。”夜神绘子费力的想把药丸塞进夜神月嘴里,后者拼命的闪躲着,甚至在最后狠狠地咬伤了她的手腕,像是被血液的腥甜刺激到了一般,他开始露出一个更加扭曲的笑容,仿佛眼珠也染上了鲜血一般变成了赤色的血红。
“你想让我再杀他一次么,你想让他再离开我一次么,我不想,不想他离开——现在我还剩下什么,世界背叛了我,可是他回到了我身边,我不能再失去他一次,你知不知道,夜神月没有了龙崎,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月君,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
“知道,我知道,紧紧的抓住,再也不放开这双手,你我是命运共同体…一起堕入地狱吧,龙崎,龙崎?”
“月君,我爱你。”
一人分饰两角的说罢,夜神月轻巧的纵身一跃蹲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把桌子上的各式甜点——穿成一串的零食,堆积成一迭的方糖之类的甜食送进嘴里,夜神总一郎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面前逐渐变成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无奈的合上眼,他的眼框酸涩起来。
人格分裂。
“根据脑电图和一系列检查,我们可以确定令郎是患上了这种精神疾病,人格分裂在学名上称解离症,它的主要特征是患者将引起他内在心里痛苦的意识活动或记忆,从整个精神层面解离开来以保护自己,但也因此丧失其自我的整体性。此类患者在临床上并不常见,而常见于戏剧和小说中,除此之外,人格分裂大致可分为两类:心因性失忆症和多重人格症。人格分裂指的是多重性格,在最新的精神疾病制诊断分类中,称此为解离性认同疾患 。此种患者会具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自我认同和性格状态,各对环境及自体有某种的知觉、关系、想法,各不相同,而存在患者不同时间的表现,而且可以一再完全地控制此患者的行为,”
夜神总一郎的脑海里浮现出院长对他所说过的话。
“通常来说,产生这种精神病的人都会有一些普遍的特征,比如曾经有过痛苦的经历,而且很深或是人生经历发生过某些重大变化。比如从某地突然转移到很远的另外一个地方学习工作,经历文化冲击;对自己以前的生活经历会产生一种陌生感,又比如失恋,遭遇朋友背叛等等…”
因为患有人格分裂,月以基拉身份犯下的案件可以完全免去刑罚,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把他送来了这个位于东京郊外的疗养院静养,但是夜神总一郎没有想到夜神月的病情会如此严重,或者说没有想到亲手杀死L这件事会给夜神月带来这么大的刺激。
月和L之间的感情他弄不懂,在夜神总一郎这个年龄,早已过了可以拥有各种青涩而绮丽的情感和幻想的时间段,那种想要拥有,想要摧毁的欲望他不明白,更让他痛苦的是他无计可施,甚至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么痛苦下去。
似乎他们活着永远得不到解脱,只有在死后才能拥有对方的灵魂一样。
如果L不回来,那么他的孩子就永远得不到救赎,是吗?
病房外的走廊上,一个身着白色医师大褂,微微佝偻的身影遥遥的注视着这方的病房,许久之后,轻轻吐了口气。
“夜神,月,是么?”
“他的状况怎么样,是什么病?”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大褂,那人随意的找了一个护士询问道。
“您问的是3的病人吧,真是可怜,是人格分裂,好像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可惜了一张好皮相,他长得可好看呢,和您都是不分仲伯的——”
“有什么症状么?”无奈的打断护士的喋喋不休,那人的语气有些苦恼,搞不懂为什么女人一结婚就会变得这么喜欢啰嗦,婚姻真是可怕的东西。
“还不是那样,平时就一个人呆在那里自说自话,不过,他的头好像总是痛的特别厉害。”
“是么。”修长且指尖微微泛红的手指把一小瓶药片交到护士手里,轻浅的声音随即响起,“把这个拿给他,每天晚上吃四分之一片,隔十二个小时服一次,止痛,不会上瘾。”
“龙崎医师?”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那人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只看得清三分之二的脸,清秀精致的过分,带着似有似无的阴郁。
夜神总一郎和夜神绘子走了之后那人也跟在后面随后离开,晚上的时候,白大褂再次出现在了3病房的门前,他吩咐看护的护士先先去休息,推开门走了进去,病房里是新鲜香水百合的味道,他对百合过敏,不悦的皱了皱鼻子,不喜欢这样的味道。
走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夜神月正蹲在上面,穿着白色的棉质衬衣和洗白的牛仔裤,纯黑的头发应该是刚刚染过的,还闻得到染发剂的味道,他把头埋在膝间,看起来就像正在小睡。
“虽然这么一染看起来好像年轻了一些,不过,不要学习我的坏习惯啊。”
他忘了自己从那里听到过一种说法,真切的爱一个人,就会希望从身体和心理上都完完全全的变成对方,虽然LLwliet自认他还没有那个能耐让基拉爱上他的宿敌,不过他还是轻浅的笑了一下,露出两个稍纵即逝的梨涡,这样的笑容在LLwliet身上很少见,带着纯真和那么一点无忧无虑的雀跃。
“果然还是本人要好看的多了。”
“月君。”
夜神月本以为只是自己出现的错觉,这种幻觉不是一次两次了,龙崎的声音,身影,他出现在他身边和自己交谈,都已经是夜神月在潜意识里出现过很多次的事,像层层密麻的藤蔓一般缠绕他的四肢百骸直到融进了骨血,让他窒息,有如最险恶的毒素一般甜美妖娆的致命的快感。
他知道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觉,毕竟作为东芯大学的高材生,他也自修过一段时间的犯罪心理学和神经学,但是他已经深深的上瘾,不想戒掉这种让他快乐的几乎窒息的虚幻的幸福感,能够感受到龙崎的体温和热度,能够听到他用平和的语气说着爱他的情话,这都是夜神月在现实中感受不到的,那种感觉让他喜欢的近乎发狂,所以他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如果人格分裂一直存在,他顶多在这个房间里待上一辈子,但如果治好了这病,他可能连一分钟都活不下去,因为他忍受不了没有龙崎的阳光和空气,哪怕知道这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看吧,龙崎,不,L,你赢了,你用生命的代价把你的宿敌逼成了一个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疯子,你才是赢得的战利品最大的那个人。
我的心,我的所有,以及我的灵魂。
但是夜神月很快就发现自己这次不是在幻想,因为那人微微弯下腰来,把手自然而然的放到了他头上。“你在发烧,头还痛么?”
夜神月抬起头认真的看过去,那个人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T恤外套着一件有些宽大的白□□袍,不过却出奇的合身,唇边没有了以前随时可见的奶油渍,取而代之的是一截燃到三分之二的香烟,在空气里妖妖娆娆的袅着烟雾。
的确不是幻觉,夜神月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的眼睛,带着纤长的睫毛,有如黑曜石一般,连下方的眼圈也精致的好像烟熏妆一样的漂亮眼珠,自此之前,他一直都看不到他的眼睛。
“月君,麻烦把手伸出来,我要为你静脉注射,你不怕打针的吧?放心,我可是有职业医师证明的,虽然是这几个月才考出来的,不过,我的技术可是很好的喔。”
“龙崎?”
“嗯?”像比较甜点的精致程度一样反复比较了夜神月的双手之后选择了左手,熟练的简单消毒之后就将一次性注射器的针头刺了进去,手背上酥麻的刺痛感让夜神月发现这一切都是现实。“月君果然比我勇敢多了。”
“是龙崎吧?”
“放心吧,虽然吗啡用量过多会导致急性死亡,不过我的用量很小心,成人静脉注射的话,吗啡镇痛的常用量是一次到1 Mg,不会有事的,当然,儿童不宜使用本药。”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直起身轻飘飘的说道,“难道月君是儿童?”
“L!”
LLwliet回过头去,夜神月瞪着他,眼神彰显着主人的激动和暴怒,他这才想起来现在不该惹怒这个还是少年的男人,放软了口气,可能这一生中他的语气都不曾这样柔软过。
“没关系,不论你变成何种模样,我都爱你。”
这是LLwliet一生之中说过的最动听,也是夜神月一生中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自以为是的幻想,耗尽心思自欺欺人所营造出的虚幻时间,在这个人的一句话之下,瞬间分崩离析。
“你是来制裁我的么?”他问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瞧不起我,但是,龙崎,如果你要逮捕我,一定会成功。”
那人淡然的看他。
许久之后,他轻轻笑了起来,忧伤,却又是说不出的明媚。
“我所谓的正义,都是孩子过家家酒一样稚嫩的语言啊。”龙崎眼角含笑的道。“当时只想着一定要捉住你的漏洞披露你的身份甚至是,罪行,但是,对于你被逮捕之后为面临的状况,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从来没有,不只是以前,哪怕现在,我都只是个幼稚的小鬼 ,那种自以为是的正义,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
“更何况,现在你的性命是我的了,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拱手让人的,月君。”
夜神月久久的注视着他,龙崎,这才是世间,唯一一个值得他夜神月爱的人。
故事的结尾,每个人都迎来了自己的结局,就像一卷到了末页又被翻到扉页的书,L放弃了死神家族与生俱来的不死之身换取了夜神一家和其他人的安全,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不想夜神月在日后后悔,毕竟在世界上,每个人拥有的都太少,弥海砂主动放弃了笔记的所有权,失去了包括夜神月在内的全部记忆,死神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剩下夜神月和L两个人对着桌子上的笔记发呆。
“烧了它吧。”很快的,黑发少年便开口提议。
“月君,我还是认为世界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带来的正义,我的和你的正义,都不是这个世界所需要的,我太冷静,你太偏激。”
“但是那样的话,我可能就没有办法和你相遇。”他正色,如是说道。
因为腿部的伤口还未痊愈,夜神月在院长的建议下仍旧暂时待在疗养院静养,已经是秋天的时节,窗外的风景正好,L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夜神月到院子里散步,两个人在看到门口的天使浮雕时不约而同的笑,然后在开满了红色曼珠沙华的树荫底下驻足,恍惚间有种宿命的感觉在空气里静静流淌。
这种生命力极强,开起来妖娆的如火如荼的植物染红了树荫,它的梵语是Jusk,在日本象征着悲伤的回忆,不过在LLwliet的家乡,它被称为红花石蒜,代表着不可预知的前路和纠缠绝望的情感,所以L一向喜欢把它的花语解释为生死之恋。
“龙崎。”
夜神月忽然想起曾经在一本中文读物里看过的话:“如果爱,也能千秋万代,再遇到你,还要等几次花开”。
他不知道自己与龙崎的命运纠纠缠缠里花开花谢了总共多少次,但所幸他的人生度过了几次花期之后,终于还是再度与眼前这个人相遇,如果爱有花期,那注定相遇的两个人无论错过多少次都总是会再度遇见的,这就是缘,也是宿命,他总是会再次遇到他,在冷清的夕昏,在潮湿的雨季,也在宿命转弯的街角街头。
“什么事,月君。”
L转过头看他,见夜神月不说话只是望着他,有些不明就里,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等你的腿好了我们就去旅行,在我们那里,有一种红花石蒜被叫做曼陀罗华,是白色的,月君见过么?”“在我们这里,这种旅行被叫做蜜月。”
黑发少年愣了愣,然后对着他的宿敌,朋友和爱人,轻浅的笑了起来。
——————THE END——————
有种年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