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前行的、跌倒的信徒——谈谈基拉和夜神月（2.28生贺）

去年写的月生贺哈，再搬过来；）

先分享一篇优秀干货，关于月的十二个常见误解澄清。https://tieba.baidu.com/p/6455844704

非常主观的月厨发言，夜神月中心，有一点L月，大量粉丝滤镜。我永远爱他。

一、夜

“夜神”是他从父系家庭中继承而来的姓氏，也贴近客观上对他的评价——信徒们视他为黑暗中的指引者，是夜晚的神明。

如果说夜象征着旧世界，那无论是十七年前，还是现在，我们的世界都被漫漫长夜笼罩着。作者选择该作品不谈伦理远离政治，但读者终究不是活在真空中。我们身后是真实残酷的历史事实，我们面前是公共领域的无限问题。正因如此，我们不能迷信“公正世界假设”，犯罪行为是症状而不是病根。Kira可能杀不尽犯罪者，死神或法律也杀不尽Kira。DN的第二首ED唱到：“We are the Kira”，当公权力无法完成其职能，无法缓解受害者的正义焦渴时，复仇会出现，Kira也会出现。

大多数人不懂法学、不懂犯罪学。精英们怪乌合之众无知不懂法理，我恳请他们听听民众的心声。我是个被愤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普通人，当一遍又一遍看到负面的新闻时，这些不理性的问题便涌上心头——如果法律无法代表人民，我们为何要惧它敬它遵守它？杀人者的命、吃人者的命，杀了杀人者的人的命、吃了吃人者的人的命，它们是相同的吗？历史告诉我们饥荒时守法者无法生存，反抗者守法社会无法进步。法律终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它必然具有阶级性。这一切都是Kira所为具有可理解性、可宽恕性的基础。“不要问篝火该不该燃烧，先问寒冷黑暗在不在。不要问子弹该不该上膛，先问压迫剥削还在不在。”

音乐剧中月唱到：“我们寻求正义，但这并非一场公平的较量。”“司法系统成了罪犯坚实的后盾。”“面对忒弥斯审判，权贵无所畏惧。”“正义何在？”他唱出了不少人心中所想。

图为俄版音乐剧中的月

当用现有理论无法恰当的解读Kira的做法时，我们或许该单纯看看事实——犯罪率下降70%，没有了战争。不论现实世界能否达成这样的结果，在DN中月确实做到了。受载体限制，观众无法看到他更多具体的理论和手段，但我们不妨从结果推断，Kira的行为确实推动了社会的发展。Kira并不是反对法律与秩序，它是反对现有的法律与秩序。它并非是混乱和反理性的，破旧是为了立新。Kira力图创造更好更完善的规则。作为唯物主义者，我主张不唯上、不唯书、要唯实。Kira必然有利有弊，如果利大于弊，就该保留。至于弊端，在后续实践中改进就是。想想看历史，若首先对每个人进行一番道德审查、对社会变革过程求全责备的话，想必没有一场变革能顺利进行。

但对像南空直美那样“必要的牺牲”，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一个都嫌多“无论一个人多么崇高，如何超脱， 他的理想如果需要在真实的社会中以社会存在与社会方式的方法实现，那么他的手上就会不可避免地沾染一切肮脏的事物，从腐臭的污泥到淋漓的鲜血，但崇高的理想不会因在与落后、守旧、反动的一切所进行的斗争中沾染的汗水与鲜血而黯淡无光，这些是比理想本身更为耀眼的勋章。”无辜者流血不存在是再好不过，存在也是在所难免，是不言之教。kira可能是人类史上直接杀人数最多的罪犯，但那个数字，在以往因战争、国家恐怖主义或性剥削逝去的生命数量面前，仍只是沧海一粟。后者的凶手往往是结构性问题，是全社会的无意识，没有任何一款 法律会审判使它诞生的根源。所以这话虽然不太合适，但如果减少战争的条件仅是犯罪者的生命的话，的确是个过于美好的假设了，也的确只有超自然力量做得到。

作品展现的月的理论略显稚嫩与轻狂，我曾设想月在经历几年的学习会更有助于完善他的思想并进行他的事业，但就这样也好，因为“革命永远都太晚，因为太多人已受苦。革命永远都太早，因为若社会已经准备好，就无需革命了。”正因为没有已知的经验和学说做支撑，月近乎是交由直觉地行使kira的正义。但正如上文所说——事实证明这很有效果。也许跳出一切已知框架正是革新的前提。同理，DN中爱强调正义，但这一词涵盖面太广，我们或许可以退而求其次想想，某件事这么做公平吗?重视了人权吗？有进步意义吗?借由这些更具体的名词，我们可能对kira的做法会有更全面的评价。笔者才疏学浅，不再赘述。

（补充公正世界谬论：“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会给他带来公正的结果；他做好事就有好报，做坏事就有坏报。换言之，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再换言之，就是把事情的结果，归因于更高的道德甚至超道德层面上的公平。”

剧月的这段话正是对公正世界假设的鄙夷与否定。）

二、月

“月”作为姓名则更能代表他独立的个人。

  月光是冰冷的，它能带来片刻光明，却始终无法驱逐野兽或给予人们生存下去的温暖。正如月依赖着非自然的一份力量，这份力量又充满变数。Kira的行动有革命性却不能称为革命——他始终没有组织，革命的出发点和归宿点都是组织。月以一种不信任也不需要他人的姿态行动着。所以，纵使成果丰硕，Kira的事业在月死时便只能戛然而止，这也归根于DN力量的不稳定、不可靠性，简而言之，无法指导实践，无法复刻。月主观上虽无意搞独裁，但假设他想变暴君也没人制约的了。月亮终究成不了太阳，我们总会迎来真正的、光明的白天，走向新世界终究需依靠人类自我拯救——这一18世纪以来人类社会进步与革新的理论前提。夜神月此时已去向无，死后管它洪水滔天。但青年人们仍需走回这条改造世界的道路，它是现实所以注定比文艺作品中艰辛漫长的多。

  月是有圆缺阴晴的；正如月充满矛盾复杂的个人。他究竟是满足了自己对权力的不知餮足，还是通过利用超越性来升华内在性？这是他上帝情结带来的必然结果，还是在窥见社会真实的一角后，愤怒而反叛的大义之举？他是自私高傲孤芳自赏的反社会人格，还是爱着世界和人们的纯真少年？问题被恨他或爱他的人们争论不休，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有个词语叫“月印万川"意思是天上只有一月,而映照在江河湖海之中则有万月。另一方面,千差万别的事物源于一理,犹如江河湖海之万月仍本于天上的一月。我想用来诠释这个角色再合适不过。

在不脱离文本制约的前提下，选取对角色的多元解读，可得到大致这样一个坐标系：

分别指月的行动是出于利己/利他，月的本性是向善/向恶这几个极端。举个例子，认为月属于生来反社会人格，出于自私而行动的读者，大致位于3区间。而我解读的月，偏向于1区间。我想通过这种方法可以避免在评价某个角色的时候陷入非黑即白和简单粗暴的误区。

以下是我的几点看法；

1. 父亲 文艺作品常描写市侩的父亲和坚持理想的儿子的对立场面。DN也用了这个套路。月从小仰慕父亲，立志也要成为警察。因为月喜爱正义，或许可以推测月当初把警察和正义的代行者画上了等号。随着他的成长，月开始转变想法：世界是腐坏的。或许可以推测他逐渐对公权力及其下机关产生了质疑，他认为无论警察、律师还是政客，都无法真正行使正义并使这个社会改善。我认为DN的出现相当于催化剂——就算没有DN，月也不会成为夜神总一郎一般的传统派。与诸多同人设想的不同，我认为他无法从政、进入体制，月会放下对政治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妄想。没有小册子的月，也注定是个旧世界的异教徒。而观众所见的本篇月，毫不掩饰他对父亲的鄙夷和不屑。他毕竟是天才而夜神总一郎只算秀才，再者父亲已是腐朽退步的旧权威。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月始终爱他的父亲。他设想的新世界中，他父亲也能幸福愉快的活着。你月就是这种人吧，很爱演戏，演的都是讨人喜欢的戏，原因是他一贯恃才傲物谁都瞧不起，也因为他真的想令他爱的人开心。
2. 动机 动机如何与他的性格息息相关。”对于真正的正义有所保留的同时，陷入真挚而充满讥讽的苦恼之中。“此为韩版音乐剧对月的描述。同时根据官方资料，月喜爱的东西是正义。不少人觉得他成为Kira难以理解，毕竟他生在衣食无忧的小资家庭。打个比方——若在故事开头写夜神妆裕被性侵，而犯罪者只付出了太小的代价。月由此成为了Kira，人们是否会更能理解、更能共情？但月不是这样，她的妹妹虽然安然无恙，但仍有无数个他人的妹妹在遭遇侵害，他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成为了Kira。

   所以我认为他的动机由两部分组成：1利他，对哪怕与己无关的、非正义的事产生的强烈的反感。对世界变好的重视高于个人利益。（”这个世界是腐坏的“）2利己 ，对坏蛋的惊诧，对蠢货的无语，对坏蛋骗蠢货无法控制的看不下去。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取悦自己。（”我很无聊“）。少了任何一方面他的形象都不算完整。这也是作者的高明处，若走了任何一个极端，月都将只是一个贴上标签的单薄纸片。人的复杂特性正是靠矛盾和难以定义还原的。月是一个灰色人物，我愿意洗白一些，他愿意抹黑一些，只要不脱离文本，又有何妨？

3. L.几个问题：L与月是从三观到立场完全对立的吗？我认为否。大场老师认为“月是很邪恶，L有一些恶。”在爆漫王中出现过一部影射DN的漫画《reversi》,主角是黑恶魔与白恶魔，也正是与L月二人的对应。再者，从让死刑犯当替身、私自设置摄像头等做法，再到外传中借L本人之口言明“行动并非出于正义”，认为L象征了司法秩序与正义未免也有失偏颇。但L与月能HE吗?我认为也否。至少本篇不行。那L月是真的吗?我认为是。是月粉所以就说下月对L的感情，是超出友情的珍惜，是茫茫人海唯一与自己相似的色彩；是“一山难容二虎”般的恨意，是哪怕不作为kira也难以共存的矛盾；是L死在他怀中时胜利的喜悦与面对往后孤寂的感伤。单纯的爱恨都难以长久，正因是既爱又恨所以才纠缠了两人的一生。最后L来到奄奄一息的月面前，不是为了给予他救赎，而应该只是最为孩子气的想法：怕寂寞，怕无聊。所以我来找你了。是非正义再与你我无关。像这样一同拥抱死亡，一同走向新世界，在我看来是最为浪漫的爱。
4. 死亡 不少人希望他从来没有捡到过小册子，希望他能当那个本来令人羡艳的优等生，在家人的爱包围下，平安度过一生。但我不希望这样，我想月也不希望。月说，他从来不觉得拥有死亡笔记是一种不幸。我自私地希望他永远是我爱的这个样子，他可能会痛苦，会失去所爱，他会在这条艰辛而残酷的道路上燃尽自己，他会为理想而殉身。我想这才是这个角色最美丽的样子。死亡是最适合理想主义者的结局。一个作者描写一个角色，赋予他感情与血肉，让他追逐理想，在结局却让他悲惨的死去。在他停止呼吸那一刻，这件作品才算彻底完成。曾经他越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的死越有意义，玉碎之美莫过于此。他的死让故事变得一场讽刺，他在仓库冰冷的地上流干了血是死，在过去六年中的任何一天死也是死。被毫无缘由的歹徒刺杀是死，得一场疾病无力回天也是死，被感到腻烦的死神写下名字也是死。重要的是，他死了一切结束，过去的是非无处批判，向往的明日无从见证。作为故事这不令人满意，但它很真实。文学作品中虚幻浪漫的死亡和现实中并无意义的死亡交织在了一起。他的一切疯狂、愚蠢与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在无意义的惨死中消解，也被升华。
5. 屠龙者终成恶龙?——很经典的套路，但抱歉，和月无关。认为月逐渐堕落背离理想的读者们的依据往往有两种，一是杀死无辜的lindtailor，二是第二季他的疯狂(没有具体节点，逐渐形成。）先说第一种，这种理解有一个前提：只要不杀无辜者，kira就是可接受的。重点在结果的纯洁性而不在于行使公权力的程序正义。我想抱有此看法的人实际上算kira的支持者。请参考第一部分中我关于“无辜的牺牲”的想法，要求谁都不牺牲，和和睦睦地把这事业搞成了，还要求月心境一如往常，甚至要求搞事业不能触及现有法律……这些要求对人来说实在难以做到。一个复杂事件的性质并不是由个别事件决定的。要认为kira是邪恶的固然没问题，但单选取这一件事作为论据以偏概全的话，未免难以服人。我想评价kira最好像是评价历史人物（事件)一样：进步性如何，反动性如何，主观动机如何，客观效果如何。等等。第二种说法没有具体事件，月在第二季中确实情态上有些疯，但对比一二季中月的做法，都是会行使必要的恶，类似谁挡杀谁，从一而终。既然没有“高尚”过，那堕落也无从谈起啦。也有说月后期想牺牲妹妹是堕落的表现。我认为以kira的原则看来，他不能因为是自己的亲人就区别对待，在实现理想的路上，妆裕的命和任何一个无辜者的命是等价的，必要时应该牺牲。但是实际情况上看来，你月明显偏心，他的设想中妹妹甚至位于新世界的最顶端。所以他终究救了她，这份私心使kira原则的弹性变大了。

  月也是诞生后便久久存在的，夜神月虽已在十七年前于荒凉处身死，月黑爱以这个死亡的结局来否定月的作为，但死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巴黎公社辉煌短暂却意义重大，无数英雄身死却仍激荡人心，实践的失败也是再平常不过。月死前狼狈哭泣跪地求饶，都是合情合理的真实。月黑也爱拿“神”来笑他中二，我想他们多半也信神——法律、国家、权威，这些都是他们的人间上帝。正因如此，他们就和阴沟蛆见不得阳光一样，听不得一个“创造新世界”的设想。他们没有脊椎所以不敢质疑不敢反抗，他们粉饰太平所以会认为kira所为仅是反社会，他们固步自封所以认为年轻人的所思所想都只是所谓“中二”。“即便拔去所有的花，也无法阻止春天的到来。”那个世界中信徒们仍在长夜月明下追忆盼望，这个世界中他也令不少读者心颤而无法忘怀。那些幼儿园中幸免于难的孩童，那个因基拉而免于受辱的女性，那七年内得以免受战火侵袭的人们，终于能在晚上安心自由走在街上的女孩们会记得。那些因他改变了人生道路，选择学法、考上东大的读者们，说着要去“竭尽全力生存月的人生”的宫野真守先生，抑或是为他而思考感动的我会记得。轻巧的污蔑总是快速褪去，深重的记忆才长存。

  没有批判的同情是无力的。当我们为那个忠于理想却终于前功尽弃的月而难过心碎后，不妨想想能否开创一个更好的未来，使月就算拿到DN也写无可写，或使L不至于一直独自承担高负荷的工作。

没有同情的批判是苍白的。当你们因Kira激进暴力藐视制度的举措而愤怒不已后，也请不要将无数人的痛苦用一句“法律有待完善”一笔带过。

图为CV宫野真守的评价

一个月厨的所思所想、千言万语最终都汇聚成了这篇浅薄粗劣的文章。DN看完已有一年，我仍对37集那个画面记忆犹新：高中的月走在回家的路上，当时正是黄昏，有个狼狈不堪的青年从他身旁经过，他只是看着书，想着那些我想过的事和我没想过的事。没有抬头。

附上纪伯伦的《罪与罚》，我想是一首适合描述他的诗。

    “在你们身上多数是人性，还有许多非人性，是一个未成形的侏儒，在迷雾中梦游，找寻着自己的清醒。我现在想说说你们身上的人性，因为熟识罪与罚的只有它，不是你们的神性，也不是迷雾中的侏儒。

   我常常听你们谈起犯了某个错误的人，好像他不是你们中的一员，而是一个闯入了你们世界的陌生人。然而我要说，即使是神圣正直之人，也不可能超越你们每个人心中的至善，同样，即使是邪恶软弱之人，也不可能低于你们心中的至恶。

  宛如一片孤叶，未经大树的默许就不能枯黄，那犯罪之人，未经你们全体的暗许就不能为非作歹。你们就像一列向着人类“神性面”迈进的队伍，你们是坦途，也是路人。

  若其中一人跌倒，他是为后面的人跌倒，让他们小心避开绊脚的石头。他也是为了前面的人跌倒，他们步伐虽然迅捷稳健，然而却没有移走绊脚石。”

月是为我们跌倒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