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有一串从不来祈祷的玫瑰念珠。
他很少取下念珠,无时无刻,玛特闭上眼也能认出梅洛从远处靠近,念珠触碰到金属拉链会产生特别的声音。
声音是金属的,躁动的,是隐忍的,沉默的。
“……梅洛,你最近在做什么?”
窗外阴雨连绵,温切斯特十二月的气温极低,夜晚更是寒风刺骨,连续几个月的阴雨最终冻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面,每年的雨季华米兹之家都会点燃壁炉以驱逐潮湿。
“你这两天一直收拾东西,嘿!别装作不知道。”玛特见四下无人,顺手从外套里侧掏出一包烟,凑近壁炉点燃一支叼在嘴里,让辛辣的烟顺着喉咙涌入身体。
梅洛正坐在壁炉边往火焰里扔东西,有他过去的习作、日记,更多的是一叠叠测试卷,通通被火焰裹住烧成柔软的灰烬。梅洛把日记本撕成三瓣扔进火中,念珠吊着的苦像牌不断点在大腿上,了。
他没好气地说:“说得好像背着你做这些一样。”
“除了尼亚和罗杰,就只有我知道吧。”玛特靠在壁炉边吐了一口烟。
温暖的火光烘烤得梅洛的脸颊微微泛红:“我跟尼亚不一样,我能自己在外面找到容身之处,要继承L的是尼亚。”
从这边看去,梅洛的大半片面庞都被金发盖住,那双明亮的眼睛倒映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玛特想,像一个推开一道缝隙的饼干盒,盒子里装着饼干和让人目眩神迷的饥饿。
玛特叼着烟在梅洛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坐下,他又扔了几打文件:“还剩下多少?”
“把这些烧完就没了,明天我就走。”梅洛感到玛特凑近了一些,玛特亲昵地贴着他的头发说:“烧了不觉得可惜吗?你可以把这些藏起来,没必要处理掉。”
梅洛简直笑出了声,他随手抽出几张测试卷抖了抖:“有什么好可惜的,你看,这些,这些,都是第二名!哈哈。”他发出一声局促的、气短的笑,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少,梅洛几乎已经释然,待在华米兹的近十五年时光都将随着一捧烧毁的文件解放。
其实你可以把过去交给我,我会帮你藏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那个捉迷藏在角落乱窜的梅洛,那个找到他会开怀大笑的梅洛,那个拼命超越尼亚的梅洛,那个会因为一次测试而偷偷哭泣的梅洛。
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玛特,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注定不能一辈子待在象牙塔玩着智力游戏,A已经因为承受不了莫大的压力早早崩溃,某一瞬间玛特甚至开始嫉妒起梅洛,嫉妒他能够对欲望丝毫不加矫饰,另一方面又萌生出近乎怜惜的保护欲。
等壁炉把梅洛手头的文件全部烧完,玛特才言辞恳切地说:“我知道你一个人也能做到……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跟你站在一边。”
也许是因为完成了离开前的最后一件事,也许是因为玛特的话,梅洛放松下来,把头颈靠在玛特的大腿上:“谢谢,玛特。”
感受到一只手掌落在头上覆盖住,从手心传来的温暖让身体昏昏欲睡,梅洛闭着眼说:“……玛特,说真的,你太懒了,你没想过自己甚至有可能超过我和尼亚吗?”
“为什么这么说?”
“算了,你才是万年老三。”梅洛嘲弄地笑了笑,又浮现出一种狡黠的神情。胃里有种饥饿感,玛特不自觉地用手背触碰他的眼角,梅洛睁开眼,眼尾轻微地带动手背的皮肤。
玛特也用嘲弄回应他:“你连捉迷藏也要跟尼亚比赛,结果总是你们两个之一最先找到我。”
“是我先找到的情况更多。”
“其实我不讨厌输给你们,还记得吗,你边找边喊‘玛特’‘玛特’,好像只要一直叫我就自己冒出来给你抓。”
玛特掐着嗓子模仿梅洛童年大喊大叫的样子,梅洛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你躲的地方跟跳出来给我抓有区别吗。”梅洛刻薄地说。
玛特哈哈大笑:“现在再来一次,得费点功夫才能找到我!”
“我们仍然在玩这种游戏不是吗?现在躲起来的是基拉,而我会最先抓到他。”提到基拉,梅洛语气骤沉,“如果没完成游戏,如果没完成拼图,就是失败者。”
虽然才近满十五岁,实际上梅洛看起来比五年前已身形拔高不少,他正处于少年时期迅猛发育的阶段,捉迷藏时会呼唤名字的梅洛似乎只能瞥见一个匆匆的残影。
玛特垂下头,玫瑰念珠安静地贴在主人的身体上,专注,从最高程度上来说和祈祷是一回事,意味着信仰和爱。
瘦弱的脖颈像靠在断头台一样搁在他的大腿上,梅洛穿着黑色毛衣,同壁炉中的灰烬如出一辙,只有柔顺的金发和蓝绿莫辨的眼睛反射出周围的光彩,某种金属也能折射这种迷幻的颜色,金发,蓝眼睛,蓝眼睛,金发,烧熔了一样滚烫地浇灌在玛特的大腿上。
好像在幻听,玛特听到自己的肚子剧烈地咕咕叫。梅洛靠得如此之近,是不是已经听到他的肚子在叫?他总能猜到身边人的所思所想,却又默不作声,他是不是装作视而不见?玛特控制不住地幻听,他觉得今天的幻听震耳欲聋。
“你这家伙,烟有够呛的。”
梅洛咳了两声,显然还没完全习惯玛特的新爱好,他伸手摘下玛特嘴边的烟,好心提醒道,“别被罗杰看见,他觉得你这个年纪还不能抽烟。”
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也再也不会有此时此刻了,如果这样做是错的,玛特想,那么就不留遗憾地错误吧,他是不被苛求的第三名,不必如此在意错误。
玛特俯身亲吻了那块不为所动的金属。
烟头落在地毯上,烫出一小圈焦黄的洞,亲吻中,玛特发觉一只手探到头顶抓住朝下扯,加深了触碰的吻,最后完全变成疼痛的探究。
梅洛睁大眼,他的眼白多时显得十分凶狠。玛特在混乱的鼻息中嗅到一股铁锈味,分开时才舔到被咬破的舌尖,火辣从舌尖扩散到他的头皮,梅洛用力扯开他的头发,微微喘着气。
他们保持着亲吻前的动作相互对视片刻,玛特的头皮被硬生生地扯疼了。
梅洛专注地盯着他,用不容否定的口吻说:“把门锁上。”
饼干盒为玛特打开了。
借着火光和微弱的月光,从肚脐一路亲吻到念珠末端的十字,被触碰过的腹部不断地收缩,梅洛平躺在沙发上,垂头目睹玛特衔起他受难的苦像,玛特靠两手支撑起身体,叼着苦像凑近梅洛的嘴唇。
隔着硌人的金属接吻不是很好的体验,凹凸不平的细小凸起偶尔擦痛了梅洛的牙龈,他闭上眼睛,妈的,真不知道这是在亵渎神还是在亵渎他。
玛特的体重渐渐施加到身上,加上毫无经验的亲吻——或者说舔吻,玛特还不熟练该如何加深一个吻,他亲得梅洛几近呼吸困难。
是这样亲吻的吗?梅洛躺在沙发上开始困惑,做爱前都要呼吸困难吗?
当他分神时,身上的毛衣已经被玛特边吻边推到胸口,一双生涩的手试着抚摸腰腹,梅洛终于无法忍耐从那里窜上来的痒意,一把推开了玛特的肩膀,失去支点的念珠滑回颈窝深处。
梅洛刚想张嘴说点什么,一睁眼就对上骑在他腰间还在故作镇定的玛特,这小子犯了错经常露出类似的表情。
梅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直接笑出声,他支起上半身,把手臂圈在玛特的颈侧,靠在他耳边叹息:“抱歉,你弄痒我了。”
玛特轻蹭着他的脸颊,一只手支撑住梅洛,腾出另一只手解开梅洛的裤子,见梅洛没有反对,他眨眨眼,缓慢地将手伸进阴影中。
该死的,被手指碰到的地方真的很痒。梅洛咬住后槽牙,拼命克制住想往后躲的生理反应,让玛特的手得以顺利来到他的阴茎。
被温度较低的手握住还是让他猛烈地瑟缩了一下。玛特探头试着啄吻梅洛的脖颈,那里没有腰腹那么痒。
被吻过的地方像被烟头烫过,梅洛挪开目光去看地上那枚烟头,好在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缕游丝般的残烟。
“呃……”
假装从阴茎处传达到天灵盖的快感不存在,简直强人所难,他很少克制过于强烈的情绪,所以还是会不小心漏出两声低哑的呻吟,阴茎上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受到鼓励般专注地刺激梅洛会舒服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玛特已经亲吻到胸口,这具躯体不常见光的部位逐渐接受被他触摸,不再反射性地回缩,他含住了左侧小小的乳晕。
“!!!”
梅洛猛地倒吸一口气,虾一样蜷缩着射在玛特的手心。
把头顶靠在玛特的胸口,他感受到玛特的胸口在振动:“很舒服吗?”
梅洛抬头用尖锐的犬牙啃咬玛特的肩膀,听到喊痛才满意地说:“还行吧。”
他直起瘦削的背,转过身体,薄薄的皮肉覆盖着还在隐秘生长的骨架,自然拉长时呈现出刀锋般的弧度,他把毛衣和落到膝盖的裤子顺手扔开,念珠仍旧挂在脖子上,不过因为先前的动作已经翻到了背后。
没有人记得给壁炉添柴,火光已经微弱得甚至不比窗外隐隐透进的月光,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月亮过于明亮,也许是因为梅洛的皮肤近乎苍白,点缀着鲜红色念珠的珠链如此鲜明地映入眼帘,像一道火烧的红色脊骨烙在他的背上,长长的珠链最终合并成一条,吊着的那尊银色的苦像直指幽处。
玛特又感到了饿,好像在沙漠中苦求雨露的旅人,他顺着苦像所指的方向前行,匍匐着到达降下甘露的终点。
当他颤抖着释放在梅洛的躯体中,玛特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你不打算和我一起离开,对吗?”
梅洛还处在不应期中,他只是喘着气抱住了压在身上的玛特。
他们都知道这个拥抱意味着相互陪伴以来最久的分别。玛特捧住梅洛的头,在他的左眼皮上落下一个吻,又在他的上嘴唇落下另一个吻,最后一个吻落在梅洛的念珠上。
“那么我祝福你,愿主耶稣基督的恩宠,和天主的爱情,及圣神的相通,常与你同在。”
那只被亲吻的蓝眼睛里掉出一颗眼泪,玛特用拇指捻开它,指尖一片温热的潮湿。
梅洛露出一个熟悉的、带点狡黠和自傲的笑:“玛特,我们的分别不会太久的。”